聘君十二年 - 第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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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站起身,余下的话语不带一丝情绪:“你便等着明早给自己立坟吧。”

    与言语截然不同的温暖和柔软从四方环绕住她,让肢体忍不住予取予求更多。

    鼻腔还钻进若有若无的清雅香气安抚躁动。

    她终是明白何意,大喜过望,连雨声都动听起来。

    身上没劲,便发了狠地撑住纸伞,挡住哗啦啦落下的骤雨倾盆,不敢让他淋到一滴。

    她不知如今这算不算回光返照,可即便如此,她也不信。

    她死咬唇,不觉疼痛般用力,血雨交织在口腔里。

    一个要活下去的人,相信能够活下去,便是得活的基本前提。

    只是这念头终归赶不上全身的乏力。

    在走进房门的下一刻,紧绷的心弦断裂,她如同散架般卸掉了所有力气,也卸去了身上所有能用劲的部位。

    Jing致的伞凌空落下,将雨珠迸裂成更细碎的水沫。

    滚了几个来回,伞摇摇晃晃倒翻在庭前,装下浅浅一层雨,与曾经的作用背道而驰。

    边缘的理智也落下,沉她重地闭了眼,似是沉入了那层雨中,翻不起水花。

    她感到被人安置在床榻上,发丝糟乱地陷入骨骼中,毫无章法缠绕身子每一处。

    她无动于衷,像条躺在岸上的死鱼,连胸脯的起伏都微弱得看不出。

    他将外衣随意披盖在她半截躯干上,转身就走,也带走了少之又少的温暖。

    他要去哪?

    不管她了么?

    她该慌恐的。

    可房内安神香气味如同一只宽厚的大掌,温柔轻抚着她,弱化了没有几缕跟进来的月光,让床变得更好眠。

    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。

    在绵密的雨声里,残存的意识彻底沦丧。

    抉生择死“因为傀人,是不必进棺材的……

    灵源最北边是葆崇县。

    林疏昀的家就坐落在葆崇县的边上,是间素雅的院宅。

    那宅子年代有些久远,岁数比他还要大上几轮。

    建房之初,大寰还未平定。

    第一任屋主留下妻女参加了征兵,后虽国战大捷,屋主却战死沙场。

    其妻悲痛难忍,带着孩子上吊自尽。

    死过人的地方被嫌晦气,房屋因而久搁。

    直到新君上任,百废待兴,这间偏远得有些过了头的老宅才被重新翻出来买卖。

    又遇到了第二任屋主。

    那是北边一块小有名气的财主,他妻子剽悍,他买下那偏僻的地方是为了养着外头的小妾,结果还没高兴两天,东窗事发,正妻光明正大地往宅子里放了把火泄恨。

    院中一大片的牡丹花被烧成了灰烬,好几处房皮也不可幸免的剥去一层,只留下光秃秃的木板。

    财主自知理亏,默默咽下妻子的报复,遣散了小妾,又将房屋以低价草草出手给了田宅牙人。

    只是这所远离城中心的宅院本就不好卖,被这么一烧,无人修,往后又空置了很久。

    直到林疏昀买下它。

    他在院中种下了满庭的花草,亲自动手把里里外外翻新了个遍,并在入口处挂上了“清晏居”的牌匾。

    短短一月,整个院宅焕然一新,大有几分隐居于世外桃源的高人所住地方的模样。

    这时,连绵不断的雨停了。

    乌沉的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。

    房檐上的水珠顺着瓦片一路滚下,滴答落地,花圃里的金桂被雨水浸润得盈盈妍丽,空气里花香混杂泥土的气味飘散四溢。

    林疏昀并未将发束起。

    只换了身干净的淡青色葛衣,月辉照耀下,俊美的面容比璞玉还要清透。

    他沐露梳风,踏过一圈圈水纹,长袖飘飘,乌发拂拂,面上平和无波,仿佛什么事情都不会让它崩裂半分。

    屋门大敞,先前留下的一路血迹已经被雨清理得干净,内部地上的血色则隐隐变深。

    床上半死不活的人,下半身散发出恶臭,那是原本隐于雨水之下的气味。

    破碎的烂rou与被褥黏腻在一起,差点要以为一开始便是共生体。

    “死了没?”

    他站在床边,抬腿碰了碰床桁,发出轻微声响。

    用着最平常的语气,问出最冷漠的问题。

    须臾,床上的人不知是被晃醒的缘故,还是躺了许久Jing力恢复的缘故,遽然发颤起来。

    她伸手胡乱地拨开要把面庞盖得喘不过气的密发,急急道:“活着!我还活着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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