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绵不绝的雨在苏秋月高烧不止的第二天就停了，屋内灯光点得一片亮，不想苏秋月太轻易地又睡过去。

    “你睡了好久了。”宋清舟为她擦拭嘴唇残留的水渍，看着她苍白的面颊，心中酸涩，“苏秋月，你感觉怎么样？身体还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的？”

    苏秋月眨了眨眼，眼瞳除了宋清舟的倒影，其余皆是茫然，似是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。

    与记忆中小女孩的眼眸如出一辙，宋清舟不自觉地屏住呼吸，复杂的情绪腐蚀着全身的血管，她们就是同一个人，长得像，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。

    “我想起来了。”宋清舟突然说。

    苏秋月睫羽一颤，跑出去的魂儿迅速回归，带着难以掩饰的忐忑，“你……想起什么了？”

    她想起来了，宋清舟难得很长的睡眠后，醒来抱着她一直在掉眼泪，来不及询问缘由，迟心然她们就来打断，然后就去三楼见了那个疯女人，再然后回到地下室休息……然后，然后再醒来，就是在这个陌生房间里了。

    “我想起我们小时候的相遇。”宋清舟轻声说，小拇指去勾苏秋月的小拇指，眼眶发热，“对不起，我没有把我的发现告诉外婆，没能阻止你被带走。”

    “我还忘记了我们的过去，一开始对你那么坏……”

    苏秋月怔怔，垂眸时一闪而过的失望，只是记起了小时候……不行，不能这么想，只是记起小时候，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，不该太贪心，苏秋月。

    调整好心情，苏秋月回应宋清舟的道歉，挂着不满，“说什么对不起。宋清舟，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，不该这么和我说。”

    对不起是和需要保持礼貌距离的人说的，她不要宋清舟的道歉，宋清舟也根本不需要和她道歉。

    那时候她小，宋清舟也还小。就算阻止了她被带走，那后面呢，外婆一个人抚养她，再来一个小孩哪里承担得起，而且研究所的人难保不会给她们施加压力，强硬把她带走。

    “我说过我要养你的，结果却没有履行我的诺言，让你被带回去受苦了。”宋清舟难以释怀。

    结合迟诗悦所说的可以推断，苏秋月被带回去后是继续被当成实验对象。长得可以贯穿脖子的针，女孩脆弱得轻轻一掰都可以掰断的脖颈要承接多少的痛苦，她那么小，那么瘦弱，该被好好呵护长大的……

    苏秋月沉思片刻，手撑着床板坐起来，身体的沉重让这个简单的动作变得艰难，身形一晃，宋清舟立刻伸手环住她。

    熟悉的怀抱，熟悉的温度，还是宋清舟，还是那双充斥着柔情和担心的眼眸。

    苏秋月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莫大的满足，依赖地倚靠在她的胸膛，低喃，“你没有毁约啊，现在你不是在养我吗。”

    “宋清舟，你不要对自己太高的要求。你自己那个时候也是个小孩子啊，健康长大才是你那时候最重要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养我也不迟。”

    宋清舟抿唇，神色低沉，苏秋月心情也跟着低落，抬手去扯她的嘴角，“你苦着一张脸干嘛，一点也不好看。”

    “你想从小养我？”苏秋月轻笑，“你去找个nai瓶，给我喂nai，能不能让你弥补一下遗憾？”

    她这一番插科打诨，把宋清舟凝重的情绪打散不少，“说什么呢。”

    “诶嘿，你笑了。”苏秋月捕捉到她嘴角的上扬，很有成就感地扬了扬下巴，“你笑起来特别好看，你不笑的话好看就打折扣了。”

    宋清舟笑着摇头，“什么歪道理。”揉了揉苏秋月的脑袋，收敛起负面情绪，不该让病人反过来担心她的。

    拿起晾凉的药剂，“乖乖喝掉，病才能快快好起来。”

    苏秋月很配合，连奖励都没提，让宋清舟拿着，自己扬起下巴，张开口，药剂不算苦，还有点甘甜。有浅褐的水珠不慎流出，滑落到她白皙的脖颈，泯灭在某处的沟壑。

    宋清舟的视线不自觉地跟着那颗水珠走，看它划出优雅的弧线，脑海里突然浮现苏秋月什么也没有穿的画面，顿时心跳如雷。

    担心太吵闹会被听见，宋清舟暗暗吐了一口气，挪开目光，试图平复过于躁动的鼓点。

    右眼的余光却无时无刻不黏在苏秋月的身上，盯得久了，眼睛酸涩，眨了一下眼，继续用右眼的余光去看苏秋月，惶恐抢过了鼓棒，躁动的鼓点瞬间变了意味。

    她看见，苏秋月的脖颈有一道可怖的伤疤。

    立刻扭过头，定睛一看，脖颈上白白净净，哪里来的可怖伤疤。